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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南哈尼族“开秧门”唤醒梯田(组图)
http://www.yunnan.cn  发布时间 2018-06-01 20:31:38 星期五  来源:云南网

加固梯田埂子的汉子。从早春二月到盛夏五月,人们开始了对梯田的雕塑与打磨,哀牢山最繁忙的生产季节到来了。

春天之门是一扇抽象之门,可能表现在枯枝上的第一棵嫩芽,也可能是大地上的第一抹绿意。而在哈尼人看来,春天是打开秧门之后的秧姑娘唤来的。

开秧门是哈尼人稻作文化的一种特殊仪式,也是在栽秧前的一场隆重祭祀活动。哈尼话叫“康俄泼”,意为“节日里的狂欢”。

耙田。在哈尼人的心目中,牛虽然不会说话,但能听懂人话。千余年的相伴,牛已然成为最亲密的伙伴和劳动的图腾。

每年农历三月的第一个属羊日,具体到今年也就是公历2018年4月21日,谷雨节令第二天,红河县大羊街乡鲁初村,66岁的摩批钱思吼早早就起床做饭,在家人的协助下为祭祀做准备。作为世袭的摩批,钱思吼一定要把今天的祭祀活动做得很圆满,因为今天是大羊街奕车人开秧门的大好日子。

平田。哈尼人手里的这把锄头,与梯田同时产生,甚至更早。千余年的梯田耕耘史,这几近原始的生产工具,几乎没有发生过多大的变化。

开秧门必然是当年稻农的头等大事。除了在很远地方打工的,较近的都要按时返乡,参与开秧门,他们都企望新的一年老家好、自家好。他们知道,无论走多远,根还在这儿。

一位耙田的男人走过拔秧妇女的田埂。育秧的秧田也是很讲究的,秧田必须连片,水流通畅,水源丰沛,田畴肥沃,移栽到大田后,才会返青快,长势好。

不到10点钟,所有祭品摆放停当,钱思吼独自在灶房,开始进行一套祭祀礼仪,一会儿虔诚敬献,一会儿念念有词:

不挖不得吃,

不犁不得吃,

不耙不得吃,

不栽不得吃,

不背不得吃,

背回来了嘛,

一年四季天天有得吃……

老人低声吟唱着,似乎在与一种隐身的力量交流。歌声旋律起伏很小,只在几个音节之间滑行,句末都是长长的拖腔,宛如圣歌。

他在用歌声为稻米招魂。

盛装走在波光潋滟的梯田边的奕车妇女。开秧门这天,她们会翻出衣柜中最漂亮的衣服,披戴最珍贵的银饰,就像去参加一个隆重高尚的社交活动,婀娜摇曳地走在道道田埂上。

稻米就是生命。一个哈尼人,从出生到死亡,生命中几乎所有的行为都与稻米紧密相连。哈尼人对稻米的情感,深到难以言喻。事实上,在过去,除了土司之外,哈尼人几乎都是稻农,终其一生都沉迷在层层梯田里。即便是寨子的“三种能人——摩批、头人和工匠”也是兼职的,完全脱离劳动的哈尼人几乎没有。

摩批钱思吼置办的一席祭祀宴。我注意到了右下边五谷碗里的三片锥栗树叶,这是哈尼万物之神的化身,它与族人的整个发展历史息息相关——无论在哪里安寨,最要紧的事就是在寨子附近的山林中认定一棵标直的锥栗树为“神”,人们以不同种的方式祭祀树神,以虔诚的心态崇拜森林,寻求生活的寄托。

对于稻米,哈尼人堪称生死相许。在长期的梯田耕作过程中,哀牢山的哈尼人产生了大量与稻米相关的生产礼仪、祭祀活动以及节日活动。从初春的撒种到栽秧,从收割入仓到开仓撮粮都有很多的祭祀和节日。在所有的祭祀和婚丧嫁娶中都少不了稻米制品,如糯米饭、糯米粑粑、饭团、焖锅酒等。

钱思吼持一把唢呐率先到田边吹开秧调,哈尼人吧唢呐叫做“车减”,意即催发庄稼的声音。这声音在告诉人们栽秧的时间到了,也有唤醒梯田的意思。

吃过早饭,钱思吼带领一众族人,顺着距离寨子脚约三公里远的一片梯田一台台径直往下走。在一大片水稻梯田汇聚的山谷,参加开秧门活动的妇女和男人,大家欢欢喜喜跳下秧田,开始栽秧。吆喝声、欢叫声、嬉戏声,此起彼伏,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田畈,顷刻间就被稻农的喧腾所覆盖。

大人在田里劳作,孩子则在田边玩手机。

开秧门是哈尼人关于春的发轫,是梯田风景中一场最质朴最真诚的典礼,而这场典礼百无禁忌,人们可以尽情欢唱、打闹。对一年收成的企盼,此刻写在了一张张饱含风霜而又笃定乐观的脸上。来年的期盼,来年的梦想,似乎就凝聚在打开秧门的那一刻。

此时,山风和煦,峡谷里飘荡着优美的奕车山歌:

长大了的秧姑娘,

用棕叶扎着头发要出嫁了,

收拾干净的梯田要娶媳妇了,

奕车人要开秧门了……

梯田里,古老的“哈巴”——《四季生产调》也与大自然的韵律和鸣唱出:

天开门了,

地开门了,

河坝的傣家开秧门了,

大地方的汉人开秧门了,

阳春三月里,

不开的门没有了。

栽秧的不怕手指疼,

栽秧的不怕腰杆酸,

栽秧速度似鸟飞,

太阳不落就收工

……

稻田一般离寨子都比较远,为了不误农时抓紧栽秧,午饭就在田间地头解决了。

欢声笑语不断,山歌此起彼伏,充满着丰收在望的欢乐。你听,狗吠、鸡鸣、鸟啼、蛙鼓,犁耙水响,牛哞人欢,如同一曲天籁春之声,好一支田园交响乐曲。同事问我,秧田就是田,哪有门啊?开秧门,那是企盼与热望。他们祈祷的就是有一个好的收成,过上温饱的日子,一个无病无灾的好年景,那就是推开梦中的幸福安康之门啊!

“手把青秧插满田,低头便见水中天。心地净清方为道,退步原来是向前。”古时布袋和尚的这首《插秧诗》正是哈尼人栽秧的真实写照。

哈尼奕车人的生产节令观念极强,一切农事活动都按季节的变化来安排。古人把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命名为“谷雨”,取“谷得雨而生”和“雨生百谷”之意,在标识节气的同时,也承载了对丰收的希冀。谷雨的到来,意味着夏之将近,此刻,哀牢山的四野一派绿意,山间的村寨与刚刚苏醒的大地相映生辉,每一个古老而美丽的村寨,都是滋养我们肉身和心灵的母体。

梯田里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“秧门”,只有感受得到听闻得到的“秧门”。夕阳西下,犁田的老汉归家,仿佛走进了由田神一夜之间恩赐的幸福喜悦之门。

眼前,迎面扑来了湿漉漉的、带着一丝丝甜味的空气,这就是开秧门的日子了。与节气联系在一起,传达着播种和栽秧信息的,还有一种鸟,它与奕车人达成了千年默契,这就是布谷鸟。阳春三月,布谷催春,声声吉祥的鸣叫,不亚于来自上天的福音,听起来像是一种催促,一种叮嘱。那时,不管男女老少,只要第一次听到布谷鸟的啼鸣,都要报以一声“我听见了”的回答。奕车人崇奉布谷鸟,把布谷鸟尊称为“合波阿玛”,意为布谷鸟妈妈。若是站在大自然的角度聆听,那就应该是时光唱给所有稻农的春之歌。按照族规,当多数人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后,相约在一个属羊的日子,备办美味佳肴,用一种黄饭花树叶的汁水浸泡糯米,蒸出喷香的糯米饭,煮好染过的红蛋,向布谷鸟虔诚敬献。

哈尼人是个诗情横溢、浪漫多情的民族,他们将梯田里艰辛的劳作升华为歌舞和唱词,他们不仅向人们奉献了粮食,还奉献了艺术;他们不仅给大地赋予了诗意,还给“诗”本身贡献了更高的意境。

云南网通讯员 罗涵 摄影报道

责任编辑: 王胤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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